第五十八回

  董家店双杰被害 济禅师报应贼人

  话说雷鸣、陈亮正要杀王贵,王贵用手一指说:“我们瓢把子来了!”

  雷鸣、陈亮二人一回头,王贵撒腿就跑。陈亮随后就追,说:“奸贼,我要叫你跑了,算我不是英雄。”王贵连头也不回,急急如丧家之犬,忙忙如漏网之鱼,恨不得膀生双翅,跳出树林子,偏巧眼前遇一道水沟河,有三丈宽,王贵跳下水去,浮水过去逃命。陈亮见王贵跳下水去,有心绕过去再追也走远了。陈亮一想:“便宜了他罢!”高广瑞来说:“不是二位大太爷搭救,我这条性命死在贼人之手。”陈亮说:“你姓什名谁,哪里人氏?怎么跟贼人一同搭伴走路?”高广瑞说:“我姓高名广瑞。”就把在千家口吃饭之故,细说一遍。雷鸣说:“我们也不是绿林人,把这三十两还给你罢!”摸出来递给广瑞。广瑞感恩不尽,说:“二位救了命,积了德了。我家三门共我一条根,我在龙游县北门外开高家钱铺,二位倘到敝地,千万到敝舍屈驾枉临一叙。”陈亮说:“好,你赶路罢!”高广瑞方告辞别,陈亮他本是热心肠的人,说:“二哥,你看高广瑞他一个人走路,又没出过门,倘若在道路上,仍遇着歹人,就了不得了。咱们二人也没事,何妨在暗中跟着他,送一程。”

  雷鸣说:“也好。”二人说着话,就远远的跟着高广瑞,往那条路去。雷鸣、陈亮止住脚步,也觉着饿了,天仍然下小雨,陈亮说:“二哥,你我到哪里去住店吃饭?天也不早了。”雷鸣说:“前面有座董家店,离此不远,那买卖做的和气,从前我在那店里住过,这话是上二年的事,而且我在那店里养过病。有一位董老掌柜很是慷慨,可不定那老掌柜在不在了,或已换了人。”

  陈亮说:“好,你我就上董家店去。”说着话来到一座村庄,南北的街道,朝东的店,二人上前叫门,里面有人把门开了。陈亮一看,这人三十以外的年岁,淡黄的脸膛,身着蓝布褂,系着青围裙,白袜青鞋,像个伙计的打扮。

  看了看雷鸣、陈亮说:“二位住店么?”陈亮说:“住店。”说着话二人就缓步进内。一进大门,迎面是影壁,转过影壁一看,是转正的北上房,东西两溜单间上房,廊下有一张桌,上面有一个纱灯,有一人在那里吃酒。那人见雷鸣、陈亮进来,一扬手,把纱灯打灭了。雷鸣、陈亮也不措怠,也没瞧准是谁,伙计让着来到东配房坐下。

  书中交代,这座董家店,此时不是董家店了。皆因老掌柜一死,两位少掌柜的不务本分,跟青苗神王贵吃喝嫖赌。

  这天,王贵说:“二位少掌柜,把买卖让给我做吧,每年我给你们几百吊钱。”

  二位少掌柜就把店让给王贵。王贵本是打闷棍出身,找了绿林中几个小伙计,帮他做买卖,遇有孤单行客,行李稍丰的,他们就谋害了,大家分派资财。

  王贵素常跟他众伙计说大话,自称绿林中大有名的人都是他的晚辈,都叫他是大叔,众伙友也个知王贵有多大能为。今天王贵由外面回来,身上衣裳也都湿了,耳朵少了一个,流血不止,有一个伙计姓吴名纪方,爱说笑话,说:“寨主怎么耳朵丢了一只,衣裳湿透了呢?”王贵说:“莫提了,真是丧气。

  我在小镇店吃饭,遇见人家打架,动起刀来,无人敢劝,我过去一劝,误把我耳朵削了。我焉能容他?那人拿着刀一跑,我就追,他跳下水去要跑,我追下水去把衣裳也湿了。好些人给我跪着央求,我也不能不卖人情,大众劝我回来,明天必得给我来磕头,你把干衣裳给我拿出来换换。”伙计只当是真事,也不问了,拿出衣裳来。王贵换上说:“给我打点酒,做点心。”

  伙计打了两壶酒,做了两盘菜,王贵在廊檐下坐着喝酒,自己越想越后悔,幸亏我两条飞毛腿,不然死于雷鸣、陈亮之手。正在思想之际,听外面叫门,王贵想要说不叫伙计开门,然而伙计已出去开了门,把雷鸣、陈亮往里一让,王贵一见,吓得魂飞魄散,急把灯打在地上,一溜进了上房,心中乱跳,见伙计把雷鸣、陈亮让到东屋去。伙计出来,王贵把纪方叫进来,王贵说:“方才来的这两个人,你认识不认识?”伙计说:“我不认识他。”王贵说:“一个叫风里云烟雷鸣,那白脸的叫圣手白猿陈亮。”伙计一听,说:“这二位名头高大,咱们得跟他接交,回头不叫他们给饭钱。”王贵说:“我告诉你,这两个人是我的仇人。”伙计说:“怎么与你有仇?”王贵说:“今天我由千家口跟了一号买卖,来到大树林子下,刚要动手,雷鸣、陈亮过来说:‘王大叔你好。’过来给我请安,我说:‘你们二小子做什么?”雷鸣、陈亮说:

  ‘见面分一半。’我不答应,他们倚仗人多,与我交手,他们也赢不了,偏巧我把银子丢了,我一捡银子,他们把我耳朵给削了去。今天活该回头把他们两个人害了,我正好报仇,有银子多少,你们大家分,我不要。”伙计说:“就是罢。”王贵附耳说“你如此如此”。伙计点头。来到东配房说:“二人吃什么?”陈亮说:“你们这里有些什么?”伙计说:“有炒豆腐,烩豆腐,豆腐干,豆腐丝。”陈亮说:“不吃,有别的没有?”伙计说:“没有,我们掌灶的,人家请了去办喜事,连我们家伙全借了去了,你要吃酒,小鸡子宰两只,白煮煮,无酱油,惟有酒没酒壶,要喝拿瓶打二斤。”陈亮说:“就是罢,要二斤瓶打二斤酒,烧鸡二只。”停了一息时光,伙计都拿了进来。雷鸣、陈亮喝了几口酒,陈亮说:“不好,二哥怎么我心里闷的慌。”

  雷鸣说:“我的心里也是如此。”陈亮说:“哎呀!合字朵尺窑吗?”说着话,雷鸣翻身跌倒。伙计一瞧,说:“寨主,这两个人老了。”王贵说:“好。”

  陈亮此时心尚明白,一听是青苗神王贵说话,情知没了命了。伙计见陈亮少时也躺了,就告诉王贵,王贵说:“他们两个人身上有一包三十两银子,那是我劫的人家的,还有一包五两,那是我的。他们身上倘有多余的银子,我不要了,均是你们伙计的。”伙计一听,不大愿意,分赃没分,犯法有名,先说为报仇,这时又要银子了,伙计无法可强,又不敢说。王贵拿着刀,由上房出来,要杀雷鸣、陈亮。刚到东房台阶,就听外面叩打店门,说:“开门开门!睡觉来了!”王贵一听,说:“纪方,你先把外面的人支发走了,莫教他来搅我。”伙计来到门洞说:“谁呀?”外面说:“我睡觉来的。”

  伙计说:“住店没有空房间了。”外面说:“上房没有,就住配房。”伙计说:“配房也没有了。”外面说:“配房住满了,厨房。”伙计隔门缝一看,是个和尚。

  书中交代,来者正是济公。原来日中在小镇店,同郑雄、马俊、柴、杜二位班头在酒馆吃酒,吃完了酒,天尚未晴,郑雄说:“师父,你我今天就住在这后面店内,倒也方便。”济公说:“好。”来到店中,说了回话,各自安歇。睡到有二更天,和尚说:“柴、杜二头,跟我起来拿华云龙去,他在树林上吊呢。”柴、杜二班头说:“真的么?”和尚说:“真的。”

  二人起来,同和尚出了店。天还下雨未晴,柴头说:“师父,华云龙在哪里上吊?”和尚说:“我不知道?”柴头说:“不知你说什么?”和尚说:“我叫你两人起来逛逛雨景,上头下雨,底下踏泥,这比睡觉还好。”柴头、杜头两个气就大了,也不好言语。和尚来到董家店首,讨过包袱,重新包大了些,包裹好,和尚才去叫门,伙计说:“没房。”和尚说:“别的不妨,惟我是保镖的,怕物丢了道上,赔不起人家,我故恳求一宿。”伙计隔门缝一窥,说:“你是个和尚,怎么说是保镖?”和尚说:“我保的暗镖。”伙计说:“你保的是什么物件?”和尚说:“水晶猫儿眼,整枝珊瑚树,古玩等货。”伙计一听,进去告诉王贵:“外面来了一个和尚,暗保镖的,净是值钱重货宝贝等物,咱们先发大财好不好?这次做成了,倒有几万,每人可分七八千。”王贵说:“也好,先把东屋锁上,让他上房去。”伙计来到外面开门。济公要施佛法,大显神通,报应贼人,搭救雷鸣、陈亮,且看下回分解。